向棠武的女伴是朵盛開的牡丹花，身上穿牡丹紅花旗袍，中國味很濃，臉上化了濃妝，活像民國六0年代的茶室小姐，白粉底艷紅唇，纖長十指上的指甲塗了大紅蔻丹，頭梳單髻，額前的發吹成大波浪</p>

看著坐在對面的女伴，他覺得頭昏腦脹這打扮並非不漂亮，只是……太不合時宜</p>

他們可是約在臺北市知名的高級意大利餐廳，他的女伴卻活月兌月兌像是走錯時空、跑錯場子的過氣美女，搞得全餐廳穿著時尚的男男女女，時不時就朝他們拋來幾個懷疑、探究的目光</p>

“方小姐，想點些什麽？”向棠武忍不住問</p>

坐在他對面的女模特兒冷著臉，菜單看了五分多鐘，服務生臉上的笑都快僵出裂縫了</p>

“嗯……”方旖儂繼續裝冷裝酷，心裏卻在狂笑接這種CASE多好玩，她的大老板唐翌濤付她鐘點費，一個小時三千塊，只要她想辦法惡搞一下約會對象</p>

雖說一小時三千塊的鐘點費比起登臺走秀少，但是有吃有拿又有趣，實在很不錯</p>

想來想去，她覺得這種裝扮很適合用來惡搞約會對象瞧，看對面向先生一臉困惑又尷尬的表情，已經值回票價了</p>

如果可以，她真想替向先生拍張照，當成證據，回去跟大老板報告，她確實成功惡搞了大老板的好友向棠武先生</p>

不過說真的，男人的友情真奇怪</p>

既然是好朋友，幹麽不好好幫人找對象啊？就算向先生太遲鈍，明明是被預訂的“名草”，身為人家好友的唐大師可以幫忙點醒嘛……</p>

方旖儂出神半天，決定點東西了</p>

“茄汁海鮮意大利面，意大利面的分量只要一半就好”她對服務生說</p>

“需要飲料嗎？”服務生似乎松了口氣，問</p>

“一瓶氣泡水，不要幫我開封，我不喝別人開封的飲料”她交代，“還有，不用給我杯子，附習慣就好”</p>

“好的請稍等，你們的餐點稍後送上”</p>

“謝謝”方旖儂風情萬種地朝服務生笑了笑，“不好意思，讓你等那麽久，我點餐比較慢，因為我小時候生病發高燒燒到四十一度，可能那時候燒壞了腦子，我看字很慢，一個字大概要看六七秒才看得懂……”</p>

她對著服務生道歉、解釋，這一解釋又花去了五六分鐘，服務生臉上的笑又僵掉了</p>

待她終於解釋完畢，服務生這回明顯的松了口大氣，“沒關系”然後逃之夭夭</p>

向棠武困惑地望著方旖儂從見到唐大師介紹給他的約會對象開始，先是被她的裝扮搞得昏頭轉向，接著她的點餐花掉一堆時間，然後向服務生道歉解釋又花去大把時間，搞得服務生很尷尬……</p>

他忍不住要懷疑，自己是不是被惡搞了這一切太不合理，腦子壞掉的人，說話會這麽有條理？</p>

“你真的燒壞腦子了？”他問</p>

她正要回答，向棠武卻緊接著問：“你看起來不像我是不是被惡搞了？”</p>

方旖儂楞了楞沒想到這麽快就被拆穿，不過，這個向棠武說話挺直率的</p>

“我家老板說，我符合你的六項條件，既然我已經符合你的條件，我想我也該測試一下，你是不是符合我的條件才公平你不介意吧？”她急中生智地解釋，總不能對他老實坦白，說她是配合老板要求惡整他的吧！</p>

說的也是向棠武點頭接受她的說詞</p>

“那我通過測試了嗎？”他問，神思慢慢恢覆到正常倏地想起他來這家餐廳的另一項“工作”——幫忙評鑒小菱角的約會對象</p>

他朝小菱角那桌看去，皺起眉頭，再瞄了一眼自己手上的機械表都已經七點十五分了，小菱角的約會對象竟然遲到？</p>

第一次約會，不是嗎？</p>

“你算是通過測試，第一，你有耐性也有風度，雖然覺得我的打扮不恰當，卻沒有任何批評第二，你也不虛偽，有些男人會說些場面話，好比‘你很漂亮’之類的第三點，我覺得你也算機智，沒呆呆笨笨的繼續被我整”</p>

“只是個小測試，能通過這麽多點，我也滿佩服我自己的”他爽朗又幽默地回應</p>

方旖儂輕笑出聲這個向棠武很有風度，有些男人發現自己被整、被測試會生氣，他不僅不生氣，還能保持適度的幽默感</p>

可惜，她家大老板說了，他已經名草有主，只是對感情太遲鈍，不曉得自己的心早就被預約，以至於浪費力氣在尋覓伴侶這件事上</p>

“向先生，我發現你滿有趣的”她真誠地說</p>

“很高興我能娛樂你”他眨眨眼，回她然後又看往小菱角那桌，她的約會對象還是沒來</p>

向棠武想起身叫小菱角回家去，第一次約會就遲到超過十分鐘的男人，實在不值得交往！他的小菱角，值得一個至少懂得守時的男人</p>

這時餐廳自動門開了，門旁迎接的服務員對剛進門的男人說：“梁先生，歡迎光臨季小姐已經先到了，請跟我來”</p>

梁競堯是這家餐廳的貴賓，服務員都跟他相熟</p>

向棠武看了眼剛進餐廳的男人，臉色一變不會這麽巧吧？小菱角的老板也剛好選這家餐廳用餐？</p>

正想著，便看見服務生將他領至小菱角那桌</p>

梁競堯朝季書菱說：“對不起，我遲到了”</p>

“沒關系，我也才剛到”這是她跟他事先就說好的橋段，他會遲到，而她要表現出完全不介意他遲到，還要加一點討好他的語氣</p>

不曉得她演得像不像？</p>

他們這桌離武哥那桌只隔了一桌距離，武哥若仔細聽，可以完全聽見她跟梁競堯的談話內容</p>

同樣的，她也能清楚聽見武哥跟新約會對象的聊天情況</p>

事實上她從剛剛憋笑憋到現在，唐大哥果真說話算話，武哥的約會對象確實非常精彩！</p>

“怎麽不先點東西吃？”梁競堯入座，溫聲問</p>

“我還不餓”</p>

“有特別想吃什麽嗎？這家餐廳我常來，有幾樣招牌菜色很不錯，如果你不介意，我幫你點餐”他拿著菜單說</p>

“好啊，你點餐，我沒來過這家餐廳，不知道什麽東西好吃”</p>

“OK”梁競堯露出迷人微笑後，轉向服務生道：“我平時點的那幾樣，都送上來”</p>

“好的”服務生拿回菜單，離開了</p>

“看樣子你真的很常來這家餐廳”</p>

“我不需要隱瞞你，你也知道我跟其他人交往過，大多是來這家餐廳”他說得很含蓄</p>

季書菱落落大方地笑了“我每天幫你過濾的電話可多了，你想隱瞞你的豐富情史，恐怕也無能為力吧”</p>

梁競堯拿她沒轍似的笑得有點尷尬</p>

“其實，我考慮了很久，才決定約你出來吃飯，你知道我的原則，我不喜歡辦公室戀情可是……”他表情帶了點掙紮，停頓一會兒</p>

說什麽鬼話啊！一旁的向棠武快聽不下去這男人根本就是欠扁！</p>

“……可是跟你共事這幾年，我覺得你公私分明，是個理性的女人，我想我應該給我們彼此一個機會，在工作上我們合作愉快，說不定私底下，我們也適合彼此……”</p>

向棠武聽得快吐了，手裏的叉子在意大利面團裏胡搞瞎搞，他的眼睛幾乎可以噴出火來</p>

坐在他對面的方旖儂看得興味盎然電視連續劇跟現場直播的Liveshow比，後者刺激多了！</p>

不曉得有風度的向先生會不會理智喪失，扔下那支可憐的叉子，沖過去揍人？</p>

他看起來很恨吶</p>

老板有事先告訴過她今天晚上的情形，她想，要是大老板看到好友的表現，一定會大笑吧？</p>

現在的向先生，宛如內憂外患交相迫——</p>

對面坐著打扮過氣的約會對象，隔桌坐著“情敵”，他真是可憐！</p>

“你不用擔心，如果我們交往，覺得彼此不適合，我還是你的好秘書當然，如果我表現失常，你不滿意，炒我魷魚，我也不會有怨言”這樣夠不夠討好？應該夠吧季書菱暗忖</p>

聽聽啊！這是什麽話？</p>

炒她魷魚也不會有怨言？有沒有搞錯？</p>

被人占盡便宜，居然還替對方把臺階找好？向棠武真的快發瘋了</p>

“謝謝你，我就知道你很理性，不過我可不希望失去你這位好秘書如果我們真合不來，分手後，我會給你三個月寬容期”梁競堯說笑</p>

向棠武又氣又傻眼他可以再過分一點，三個月寬容期？</p>

去他的寬容期！去他的花心大蘿蔔！想跟他的小菱角交往，梁競堯，你等八百輩子吧</p>

他在心裏狂吼商場上，誰沒聽過梁競堯的花邊新聞？這棵該拖出去砍了的大蘿蔔，居然想追他的小菱角！也不秤秤自己幾兩重，可惡</p>

“書菱……”梁競堯開口，服務生在這時上餐</p>

待餐點置妥後，他才指著餐點介紹</p>

“意大利香料面包、香草田螺、炭火微烤生牛肉、焗烤龍蝦綠胡椒醬、蜂蜜芥末醬汁烤挪威鮭魚排、特調飲品兩杯不好意思，我習慣要求送上所有餐點，這樣想吃什麽都吃得到，希望你不介意”</p>

“我OK啊這樣真是一舉兩得，一來，想吃什麽就可以馬上吃到；二來，萬一約會對象太無趣，還可以吃快些，省去等餐時間”</p>

梁競堯一楞他的心思竟被她說穿了！他確實是想省去等餐時間，萬一碰上話不投機的約會對象的話</p>

怔楞後，他笑說：“我得提醒自己不要太無趣，讓你決定吃快點，草草結束這次約會”</p>

“我沒那個意思，我指的是你”季書菱心直口快的辯駁依她跟頂頭上司工作得來的經驗，她認為，他鐵定是個連約會都不想浪費時間的人</p>

梁競堯聞言笑出聲音沒想到這季秘書心思玲瓏，卻無心機</p>

笑過後，他的目光轉濃，傾身向前，騰出一掌在半空勾勾食指，示意她也傾身向他</p>

季書菱照著他的手勢往前傾，兩人近到幾乎要頭碰頭了</p>

他偏了頭再往前，靠著她的耳畔，用只有兩人才聽得見的音量說：“我有點後悔，跟你約定了你不可以喜歡上我你其實……很迷人”</p>

她睜大眼，有點不敢相信她聽到的，臉頰倏地轉紅，搞不清楚梁競堯是在刺激她的演技，還是說真話……</p>

她很迷人嗎？</p>

她不覺得啊！如果很迷人，為什麽迷不倒武哥？</p>

“你在開玩笑吧？”她也用低語</p>

梁競堯朝後退，看見她粉紅的臉頰……他發現，季書菱確實很純真，一句輕如薄霧的讚美，就能染紅她的雙頰</p>

他交往過的對手，在情場上個個強悍，早對無法換成物質享受的讚美免疫而她跟那些在他世界裏打轉的女人，好不一樣</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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